LoverMarie

不在

死玫瑰

cp摄香、双香

9k 三观不正  酌情阅读

约瑟夫→克洛伊、薇拉→克洛伊、克洛伊→?

还有就是没写完






“她整个身体富有生命力而又美丽,把狡猾和漠不关心、矫揉造作和纯朴、文静和活泼混合在一起,具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她的一言一行,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流露出一种微妙、轻柔的妩媚,处处都透出一种独特的勃发奔放的力量。她的脸不断地变化着,也在表演着:它几乎同时表现出嘲讽、沉思和狂热的神情。各种各样的感情宛如有风的晴天的云影,不时轻盈、迅速地从她的眼睛里和唇边飘过。”*



宴会结束后伯爵杀死了一支玫瑰。

她是娇艳欲滴的,新鲜得像暮秋时被马车驮回城中的红苹果。花瓣被捏碎,根茎被折断,匍匐在冰冷的夜里,叹息沉得教人怜悯。

是克洛伊替他举起抢,子弹命中要害,仍没有打算给他冷静的余裕,她吻得又重又深,好像要碾碎约瑟夫的每颗牙齿。门外还有仆人端着餐盘来回走动,没有人发现这场默契又滑稽的偷情。

冬日开始下雪,很快窗玻璃就有白雾覆盖,漆黑的夜与刺眼的灯交错,携着寒气的冬风从窗缝间透进来,约瑟夫顺手扯过一角被子,裹住两人光裸相对的身体,在胸前比划一个十字。

说实话,不甚愉快。显然在背叛这门课上,约瑟夫·德拉索恩斯根本就是个新生儿,他不懂怎么讨好求爱而不求珠宝的女人——真要说的话,薇拉·奈尔的小嘴用花茶和戒指就能堵住,如果连亲吻都被戒断,他不谙情事也是当然的。

去学便是了。学到炉火纯青,教我看见你热烈的眸子,就耐不住骨头里的痒和欲。

“美好的夜晚。不是吗?”克洛伊翻身揉过约瑟夫的腰腹,眼睛像黑豹紧锁她的猎物。“我不会要求你对这件事保密,你知道我不是那么庸俗的女人,我没什么可在乎的。不过,你知道,你的爱简直快磨破我的耳朵,约瑟夫,我知道你想要我想得几乎疯癫,可我更需要你安静,然后,成就我,明白吗?”

约瑟夫吹灭床头的烛灯。今晚他燃烧得厉害,并不感伤克洛伊对他的不满:“可这不能掩盖我爱你的事实。你说的我都会去做,可爱的克洛伊,我的小精灵,慢慢告诉我如何才能教你满足,好吗?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他没有见证过这般妩媚,这是很致命的,年轻的伯爵被关在宅邸里十余年,遥想中的爱情都写进牛皮纸,收信地址是自己的坟墓。薇拉·奈尔出现在他的成人仪式上是他出生前就被商榷好的。接下来就是订婚,置办婚礼,组建家庭,有条不紊。

奈尔家的丑闻他早些年就有所耳闻,在圈子里传得暗潮汹涌:说是那家夫人与一个下仆私自勾结,生下一个小女儿,瞒天过海地抚养到十八岁就驱逐出去,只留招人喜爱的薇拉·奈尔作为独女继承家业。或许是猜透了那姑娘不爱节外生枝的个性,关乎家族荣誉,他们没有多加戒备,倒也不担心她的离开掀起什么惊涛骇浪。

谎言终究反噬到伪善者身上,就像用弯弓的细弦割伤指腹,或亲吻一朵受伤的银莲。克洛伊搅碎咖啡上的拉花,约瑟夫感受到情人的不愉快,叫侍从端来一份苦味醇厚的提拉米苏。她咬了两三口,想起奈尔家厨房里的巧克力糖豆,嫌恶地吐出来,不免感到可笑极了。


“你后悔吗?我是说,如果有什么苦恼着的心事,我乐意与你分担。”约瑟夫揽着克洛伊的腰,吻了吻她的头发。

“这些于我而言无关痛痒。”克洛伊回应一个吻,惬意地眯起眼睛,像一只假寐的赤狐。“我把你从薇拉·奈尔的身边夺走,多少已经厌烦再惹出什么是非。你留在我身边便是,不必把玫瑰的根脉也拔除干净,那样只会让我感到疼痛。”


印象里的父母是童话书里的两页插图,克洛伊做过无数次相同的梦,梦里她变成绘本里的一只兔子,钻进树洞,森林教她如何自由。夜消散之际梦会消失,她惊恐地用被子捏出一个兔窝,抱住双肩,像拧紧一只干涸的水龙头。

离开奈尔家的那天克洛伊什么都没有带。原本是有的,一册童话绘本,仅此而已。可惜不久后那本童话被愤怒的猿猴撕成碎片,便没有了。克洛伊睁大眼睛,好让那猴子的每一根毛发都清晰地在她瞳孔里震颤,最好一辈子都别忘掉。


落日滚烫,克洛伊结束和约瑟夫枯燥的约会后,回到自己的小铺子。那是她花了十八年策划好的营生手段,出售价格高昂、品质上乘的香水,换取温饱和年轻男人的青睐。香水铺名声不高,口碑出乎意料地好,让她几度误认为那会成为自己的梦想。

但这想法很快就在一场欢爱中被碾碎了。克洛伊想。她差点就要沦为幸福的人了,这真可悲。


“你为了得到这些都奉献出了什么?”不知道姓名的男人捏紧她的柔软,凑到克洛伊耳边恶狠狠地审问,“不,你还剩什么?香水味掩盖不住你身上腐烂的味道。明白吗,它们已经坏了,坏在里面了,臭气熏天。”

是吗。说的也是。克洛伊认命地冷笑起来,笑出老唱片般沙哑凄烈的噪音。她恨自己没有曝死在那晚男人的眼睛里,她的里里外外被剥得只剩连秃鹫都不愿意啃噬的骨头。啊啊,这该被定义为恩惠吧。这疼痛一定就是等待她掉进去的树洞。

“您看起来迷人极了,先生…如果您攥紧我的脖颈,让我最后享受一次,我的一切就都属于您了。”

“可惜我对处理残羹剩饭没有兴趣。”

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男人利索地穿上衣服,打了个歪歪扭扭的领带,“你真该学着如何扮演一个招人喜欢的家伙。钱我自会派人明早送来,我不想再和你呼吸同一个房间的空气。”

说完他匆匆走了,没有带上门。寒风从门缝窗缝争先恐后地挤进来,克洛伊·奈尔吞下一口咸涩的泪液,喉咙烫得几乎要破出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最后一排的两人是我的父母,沙发上的是十岁的我,旁边站着的是我已故的血亲,他叫克劳德,我们曾经相处得很不错。”约瑟夫指着家庭相簿里的一张全家福,神情舒缓,娓娓道来家人间相处的一些趣事。比如一起野餐,外出写生,在宅邸里举办茶会,听来听去净是些诸如“慈爱”、“温柔”的陌生词汇,惹得克洛伊昏昏欲睡,嘴角僵持着礼貌的微笑。

他们共处的时间一般在午后,薇拉·奈尔习惯午睡,约瑟夫可以顺利成章地到克洛伊的工作室小坐一会儿,沏一壶花茶,搭配戚风蛋糕或当季的水果挞。亲吻和拥抱难免腻味,偶尔也会有些轻松的话题。仔细一想克洛伊的生活实在没什么可以拎出来细说,多数时间她选择做一框沉默的蒙娜丽莎,只负责微笑


两年下来克洛伊发现自己确实不适合谈情说爱,尤其当对象是约瑟夫,浪漫又可爱的男人,无数漂亮姑娘吹捧的英俊王子,偏偏栽进她一个人的孤独花园。罗曼蒂克小说里出现的桥段大多和健谈温柔的女主人公同在。有那样的时间,不如用来睡觉或接客,克洛伊闷闷地想。


“美好的家庭,不是吗。”克洛伊瞥了瞥相片里的薇拉,看起来端庄美丽,五官的排布和微妙的笑意都如此得体,克洛伊为此细眉紧锁。多么相似却教人憎恶的面孔。她感到生理性的不适,中午吃下的几片鸡胸肉和一碟青豆差点返进喉咙。

她不冷不热道:“你的妻子很漂亮。”

“别说这些疯话。即使相似,你也是无人能及的,克洛伊。”

她好笑地看着他毫无来由的怜爱的表情,不禁生出几分无奈。“你的绅士风度肯定会招来不少蝴蝶。”

“是啊。你是最漂亮的一只,教我忍不住想揉碎了,做成标本。”

奇怪的家伙。她想着。

“揉碎了只能做晚餐。完整地把我留在此处,我会比较欣慰,约瑟夫。”


克洛伊·奈尔夜间多梦,又梦见熟悉的影子。花园、兔子洞、疼痛、凝望、渴痛地凝望,约瑟夫像一团冬日的火焰,把她的乌托邦毁得一干二净。接着他开口,来爱我吧。延展一个到处缀满玫瑰倒刺的拥抱。可克洛伊哪有什么血可以流,笑话。

疼是恩泽。这样就够了。



窗前的五角枫红了,饱和得灼伤眼睛。克洛伊某天醒来,算了算日期,发现快到和约瑟夫·德拉索恩斯相遇两周年的日子。

她起床后切一片吐司面包,抹上蓝莓果酱,胡乱咀嚼几口又开始愁云惨雾:本也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纪念日,一个连生日和圣诞都无心掺和的女人,怎么看都不适合参与任何庆祝活动。

但注重仪式感的约瑟夫会再谅解一次吗?克洛伊想起一年前自己翘掉了和约瑟夫的晚餐,积攒下来的愤懑促使他几个星期都没有联系克洛伊。


瞧瞧你,你在发愁,像个思春期的爱脸红的臭小孩,接下来该如何?挑选称心的发饰和珠宝咯噔咯噔地赴约吗?别开玩笑了,一切的起点,你根本不爱他。脑内杂音嗡嗡地乱窜,克洛伊把空盘丢进洗干净丢回橱柜。

本该是这样,可她忽地把白瓷摔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


艾米丽·黛儿登门拜访时带来一篮红苹果和几卷医用绷带。医生的手白洁细巧,轻车熟路对挑出血肉里的碎渣,消毒,擦拭,再用绑带包裹住伤口。动作再轻也会引起刺痛,克洛伊只好扯开话题。

“为什么要带那个来?”克洛伊朝苹果篮子抬了抬下巴。

“噢。我想你一定不会有挑选蔬果的闲情。”艾米丽给绑带绕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这些都是我先生从庄园带回来的,今年的收成很不错,甜度也有保障,你趁它们还没有烂光尝一尝秋天最棒的味道,吃不完再分给邻居朋友。”


新鲜的果子像被树木雕琢出的红玉,充实地被塞进藤条篮筐,时不时散发出浓郁的香气,隔了一个房间都能闻到。

“你知道我没有什么朋友,艾米丽。”克洛伊道。


“在我的房子里?共进晚餐?”克洛伊重复了一遍约瑟夫怪样的邀约。手里的茶杯搁在杯垫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约瑟夫耸耸肩:“是的,我会嘱托集市的老板给我们预留一些上品的食材。运进我家后厨的那些没法轻易取走。你喜欢陆禽还是海鲜?我来下厨。”

“你问什么?”

“我说,亲爱的,你喜欢陆禽还是海鲜?”

“这是陆禽和海鲜的问题吗?”

“或者,纯素食也可以。我反而比较想尝试料理当季的食材。我可以去订购一些刚进货的松茸。”

“不不…我有些混乱,为什么不能去找一间客流稀疏的餐厅,起一瓶好些的红酒呢?啊…我是说,我想念那炖牛肉的味道。”

约瑟夫面露苦色,绅士的礼节还在那蓝眼睛里翻滚着:“实际上,下个月的那天我本应和薇拉出游摄影。”


一阵轰鸣的噪音从耳廊滑过。克洛伊睁大眼睛。

很难想象克洛伊还会为了一餐饭怒目圆睁,可她确实做到了,她变得像给睡美人施下魔咒的教母了,黑山羊的角从她的额丘盘绕出来了。

薇拉·奈尔。又是薇拉·奈尔。出生时手握玫瑰和镰刀的讨厌鬼。怨恨、嫉妒、破坏欲。


“晚安。小玫瑰。”她忽然说。

短促的发音把约瑟夫震得快要昏厥。“你…你说什么?”


说来奇怪,克洛伊想着,约瑟夫愚钝,但也和普通的偷腥猫不同。他的一切看起来都从容得体,被他亲吻时,克洛伊几乎把自己错认为德拉索恩斯夫人。这份从容的来缘是家教?由血统散发出的不怒自威?她懒得去思考那些东西。

他身上有她想要的——克洛伊深吸一口气。

她记得他们第一次共存的夜里,约瑟夫从背后拥吻她,凭着醉意向她告白:薇拉善良、大方,干净得像雪原融化开的清冽的水。可爱情,爱情不会因为她的美好就降临,克洛伊,曾经我疑惑为何你像极了她,可现在,我为此向你致歉。我被囚禁太久了,你救了我。


克洛伊闭上眼睛。

你会抛弃她吗?为了我。为了我们。也为了她。

我会尝试。你知道我身不由己,克洛伊。

是吗。是啊。


兔子咬紧牙齿,不让眼睛下起一场酝酿了十年大恨的雨。

是啊。她光鲜,她是藤条篮筐里的苹果,所有人都想接近她,在她美丽的肌肤上咬下一口。

两年的时间里她翻来覆去地做梦,除了做梦她确实无事可做。香水铺子的生意平稳,男人们前仆后继。约瑟夫爱她爱到蚀骨,面包与爱情兼得。只有噩梦还会把她沉睡的记忆翻出来,那是多么新鲜的仇恨。


“我说,小玫瑰。你从来这样喊她。”

“……”

“那时你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也不知道你的。她爱你唤她小玫瑰,爱你吻她,爱你们门当户对。如果她看见你现在的表情,嗯,可真是丑陋得不像个人了。”

“克……”

克洛伊轻松地笑出来。

“你在恐慌?因为我读过你们的信?因为我在越线?别开玩笑了,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笑成一朵夏花,露出整齐的牙。


“我叫克洛伊·奈尔。我是薇拉的妹妹。”

克洛伊的眼泪掉下去,玫瑰追上她的眼泪。

“不要挑衅我。约瑟夫。”



雨幕中的街道看起来像上世纪的油画,闪电从奈尔家的房子背后劈过。

克洛伊突然觉得大门前应该摆两座美杜莎像。在她踏入之前,把她变成没有情绪的石头。

半小时前克洛伊像一盏暴风雨中晃荡的马灯,叮呤咣啷把所有的化妆品和珠宝首饰翻出来。她变成服装店里的人型台,一次次把自己塞进去,再脱出来。束腰,高跟鞋,波奈特,蕾丝手套和银匕首。黑色雨伞投下一片阴翳,黑色面纱又轻又薄,一双紫色眼睛晦暗不清。

要是有镜子就好了,克洛伊扯了扯帽檐,好别让雨水揉碎她精致的妆容。此刻的表情,如果克洛伊自己能看见的话,一定无法用正常的法语描绘,不是恐惧、忐忑或愤怒,不是任何一种,她感到五味杂陈,时隔十年再次回到她甜蜜的家。


大堂依旧金碧辉煌,到处能看见昂贵的家具和挂画,从大门到另一侧可能需要走个几十秒。两段阶梯从中央螺旋式地攀上二楼,左手边的落地窗变成第二个光源,猛烈的风雨拍打着玻璃,可它并不晃动也不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把矮桌上的玻璃花瓶和沙发上的靠枕保护得很好。这让克洛伊想起她早年的工作室,那里狭窄又昏暗,窗户劈啪作响,甚至装不下被老鼠频频打断的睡梦——薇拉·奈尔肯定没见过老鼠,就算有,也是白白胖胖的花栗鼠,饲料把嘴巴塞得鼓鼓囊囊,长不出因饥饿而猩红渗人的眼睛。噢,想起来了。奈尔家从来没有养宠物的习惯。

克洛伊记得小时候自己很少打扰薇拉的生活。她明白姐姐要学习的课程很多。文有语言学金融学,体有骑马和高尔夫。对于克洛伊来说,全部的消遣只有翻烂的文字书和绘本,十二岁那年她得到一间小小的储物室,香水变成第三样。

当面对峙的机会当然不会有。这听起来很荒唐,确是事实。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把她笼罩。

“你看到我了,薇拉·奈尔。”克洛伊把收紧的长柄伞拄在两膝之间,像古代的骑士用长剑支撑身体。

声音不轻,却良久没有得到回应。克洛伊警觉地扫视了一圈,很快锁定阶梯口的某处影子。

“原来你害怕到要躲起来的地步。真难以置信,这张和你如出一辙的面庞居然这么可怕。”克洛伊轻蔑道,“何必呢,如此戒备你可爱的妹妹。”

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过了很久,黑影中终于站出半个身子,干净朴素的白裙映入眼帘。

薇拉·奈尔局促地笑笑。“好久不见,克洛伊。”


有意思。克洛伊玩味地用拇指和食指捏着下巴,脑袋歪歪地耷拉着,看起来慵懒又从容。“也是。确实挺久没见了。”

“我真想念你。姐姐。”



一声苹果落地的声音。

最后是马鞭声、怒吼声。奈尔夫人的眼下有浓重的烟青色,声带破碎得仿佛被沸水煮过。疼痛一阵一阵地从背后卷来,十岁的克洛伊战栗着抱着肩膀,咬着下唇不让呜咽溢出喉咙。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肮脏的下水道的啮齿动物!出逃?偷窃?我恨你!”嘶吼过后又是清脆刺耳的鞭打声,克洛伊的脊背像一块被改了花刀的鱼肉,漂亮白洁的肌肤频频开绽,分泌出浅色的血水。


因为抓来一只蝴蝶,克洛伊从傍晚开始被关了禁闭。书柜上的读本里有提及撬锁的窍门。她太饿了,她要从卧室里溜出去,瘦小的身影穿过月光清冽的长廊,从后厨拿些什么吃的果腹。风干的腊肠一定味道不错,但也或许只剩干面包,她不在乎,什么都可以。

她在黑暗中同老鼠一般翻找,没有料到那只苹果从高处的置物架上掉下来,滚落在她脚边,发出闷钝的响声。那是一只苹果,色泽鲜艳,气味香醇,像在黯渊中泯灭的红宝石,教克洛伊欣喜若狂。她捡起它凑到嘴边,动情地亲吻那果实一遍又一遍。她闻见芬芳,感受到薄薄的外皮和饱满的果肉——厨房的灯忽地被打开。

薇拉·奈尔呆滞地站在门口,她在给未来的婚约者书信,需要来后厨取一截用剩的蜡烛。两人惊恐又无措地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率先开口。

克洛伊挨了母亲的鞭子,自然没有得到今日的晚餐和次日的早餐,包括那只苹果。很久以后克洛伊又偷偷跑进厨房,可苹果已经消失了。哪里都不在了。被天使收走了。


“要吃苹果吗?…噢,天。这听起来真像森林里的魔女。”

克洛伊皮笑肉不笑,端庄地正坐在沙发上,红茶氤氲着热腾腾的雾气。薇拉只在一旁抱着托盘站着,眼睛瞥向别处不去看她。

对话很难进行下去。薇拉·奈尔比她想像得更坚硬一些。

窗外雨势骇人,奈尔夫妇如克洛伊打听到的一般,正外出应酬,她们有足够的时间促膝长谈。


“我让你很愤怒吗?”

“不……不是这样。”薇拉咬着下唇,好看的眼睛都挤在一起,“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想和你谈谈。只是,太久了,实在太久了。你还记得那夜的苹果吗?”

克洛伊垂眸。苹果在她的箱庭里新鲜了很多年。久到内核腐烂发黑,果皮依旧散发着甜蜜的气息。

“克洛伊。我对你感到很抱歉。我一直都很爱你。”

薇拉·奈尔的眼睛迸发出像海浪一样雪白的水光。如果克洛伊是个男人,此刻应当给予一个有力的怀抱,然后对她说,别这样,我早就原谅你了。


没有如果。


“这样啊。我真的很感谢你。”克洛伊抬手扶了扶肩膀,用一种调情似的暧昧神情对上薇拉的眼睛,“…别把对付约瑟夫的这套滥用在我身上。”

“你认识他?”忽然拔高的音调。

“你猜猜看?”戏谑的轻笑声。

和她博弈简直就像和贝多芬理论一斤鸡蛋的价钱。薇拉眼前一黑,几乎失去意识。


“不,我不喜欢这样。我们是姐妹…是家人。我期待这次谈话很久了……克洛伊,听我说。”

她何曾不想宠爱自己的妹妹。生来一副漂亮的皮囊,古灵精怪,讨人喜欢。偷吃一只苹果被捉住时的表情,委屈得仿佛受伤的野兔。她永远记得克洛伊拽着风筝线从她的窗前跑过。薇拉凝望着窗外——屏息着,凝望一匹自由而高尚的灵魂。她的笑便是洗礼。


克洛伊正坐,双手搭在并紧的膝盖上。

这坐姿是她小时候躲在客厅角落偷看来的,十年前这里坐着奈尔夫人,她只是像模像样地坐着,便有男人争先恐后地亲吻她的手背。年幼的薇拉·奈尔就坐在母亲身边,穿着华丽的洋服,缀着蝴蝶结和玫瑰的礼帽,看起来像一只上了发条的洋娃娃。她们的眼睛对上,又迅速扯开来。克洛伊看见薇拉的额角滑下一滴细汗,便知道自己出现得不合时宜。

她带着网兜离开宅邸。当天夜里她差点成功偷走了那只苹果。之后她们再也没有任何接触。哪怕一个眼神。

与此同时克洛伊无法拒绝奈尔家的恩赐,稳定的三餐和温暖的被窝,一场小小的感冒都会有全镇最昂贵的医生来替她煮药。除了活下去的基本要求得到质量上乘的满足,其它软性需求基本等于空想。

她病变得连自己都难以控制,在香水里掺入微量的毒药,夜深人静时喷洒在宅邸的各个角落,隔三差五就能招来传教士或驱魔师,赶走房子里不干净的病魔。很久以后她才意识到,魔鬼终于死去了。作为人间的生灵,她冷漠、病恹恹、难以共情、自我意识过剩。算不上完整的人。她便是魔。

可这和你没关系。你确实是在某个地方注视着我,像个精虫上脑的偷窥狂那样,克洛伊如是想到。


寂静持续了很久,像顽疾一样疯狂滋长。

“我们来做一场交易吧。”

薇拉·奈尔突然扬起一抹诡谲的微笑。她终于看起来与克洛伊·奈尔有几分相似了。

这实在地给克洛伊花了十年建立起来的自傲割开一条痕。

“真稀奇。我以为你到死都不会露出这种表情。”哪种表情?自五脏六腑到三庭五眼都弥漫着黑色烟雾的表情,屠夫般的表情,恶的表情。

“我们交换。很简单。”那表情消失了,薇拉又变回慈爱与柔软的圣母,“我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哦?”克洛伊像猫一样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薇拉闭上眼睛。“我当然知道。”


克洛伊被驱逐后的第三天。薇拉开始发寒热。约瑟夫守在她的床边,用冰镇过的湿毛巾替她降温。他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多病,没有人再会去关注一次小小的伤风。

可这病来得不够适时。时候正值入夏,南风干燥又温暖,宅邸里保暖用的设施还未来得及收进仓库,包括衣物。薇拉难耐地急喘着,视野在打转,两颗肺囊烫得要燃烧起来。泪腺日以继夜地运作,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肿得发红。

病灶不明。药物效果不佳。约瑟夫暂时在奈尔家住下,好在奈尔夫妇外出旅行时给予一些照顾。生硬地在她耳边低诉:我爱你。赶紧好起来吧,到时候我们去郊野看星。


夜里薇拉被噩梦惊醒,房间又暗又空阔,她感到恐惧凉透了她的骨头。约瑟夫才在客房睡下,她不愿再去扰醒他。

薇拉裹上鹅绒披肩,下床踉跄了几步,摸索着走出了房间。月光皎洁得翻出婴儿蓝,十八年来她几乎从不在夜里苏醒,第一次在后厨撞见克洛伊,第二次在长廊上撞见清冽的月色。落地窗外是草坪与喷泉,星星点点的萤火在黝黑的影子里或隐或没。满月像一颗孤独星球,漂浮在没有星星的银汤中。她想,这太美了。比任何冗长的拉丁文单词都要美。

克洛伊的工作室满是灰尘,她刚踏入便闻见一股刺鼻的焦味,连连咳嗽几声,借着小窗透入的月光,薇拉大致看清了室内的布局,实验桌摆在中间,四周的柜子里外都用玻璃瓶装着各种香料,窗台上培育的植物已经枯死。看来克洛伊离开时什么也没带走。木桌上的瓶瓶罐罐大方地敞着口,飘散出花与雨的芬芳。牛皮纸上还留着清秀的字迹:玫瑰两份、檀香五份、天竺葵与花梨木各一份。让忧愁死去、让自由活。

薇拉·奈尔轻吻泛黄的秘方,那它抱在怀里,教手臂感受到肋骨疼痛的轮廓。她闻见苹果的香气,在繁杂的香料气息中,纯粹得像天国落下的羽毛。然后,虔诚地张开口,将牛皮纸塞入喉管,唾液从嘴角溢出来,恶魔龇牙咧嘴地吞下她的晚餐。

她活着。她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她正爱着。

后来薇拉竟然很快好起来,且在一夜间发生了。烫手的温度褪去,她精神得可以在高尔夫场上挥动球棒了。


薇拉从旧忆中回过神,诱惑般点点胸,光辉骤散。有一刹那她变成一面碎镜子,克洛伊被狼狈地映入其中。

她说,仿佛告解一件罪行:“克洛伊,我的全部都给你。”


雨停得猝不及防。



薇拉·奈尔脱下高跟鞋,脚后跟和足尖被挤出病态的红色,点缀用的脚腕带勒出两道斑驳的血痕。

她说,不要碰,碰到汗会发炎。随即极娇媚地俯下上半身。他的轮廓被湿润地描绘,肉虫碾过的时候,约瑟夫发出啧舌的声响。她变本加厉地用犬齿啃咬,从侧腹游到前端。

“你今天热情得快要把我烫伤,这是怎么了?”约瑟夫欲挣脱,却又任她嬉玩,极溺爱地抚摸她干燥的发丝。


她从一潭死水里找到金鱼肚子里的硬币,用嘴唇吸附着吸入铁锈的味道,再像咀嚼一团棉花那样吐出来,露出嫌恶的表情。约瑟夫实在感到腰背僵硬,只好弯曲膝盖。

此刻她半跪在窗边扮演虔诚的奴仆,举眉就是欢忻的、原始的、快乐的面孔。薇拉摇摇晃晃地把额头枕上约瑟夫的胸肉,说:“别去理会,什么都不要问。”

约瑟夫服从了,他的冲动都变成伊甸的果。

第一回合她只为满足自己恶劣的低级趣味,不教约瑟夫沾到半点甜头,但无所谓,他们很快就会开始互相蚕食。直到光芒降临。

“…约瑟夫。我很快就要逝去了。”










不好意思写不动了

后面的剧情就是克洛伊给了艾米丽一笔钱让她把薇拉杀了之后离开这个国家,而自己成为薇拉,艾米丽没收钱但还是以有意思为理由接受了委托,薇拉本人的意思是她和克洛伊身份交换过上平静生活,但也料到了克洛伊想置她于死地,当天夜里薇拉奈尔看出了艾米丽的意图,选择自杀,最后克洛伊和约瑟夫背负着罪恶感和黑锅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等我圆寂了再把剩下的填了吧

开头出自《初恋》И. С. 屠格涅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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